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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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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的由衣覺得這個可能性非常大。

她才不要變成傻子……

為什麽還沒有人過來呢……

黑暗中的由衣半睜著眼睛,難受得直想哭,卻流不出半點眼淚,讓她懷疑自己體內的水分是不是已經被燒幹了。

突然,由衣感覺到枕頭微微地震動著,枕邊也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是她的手機。

可是她現在沒有力氣去拿手機啊……QWQ

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熄滅又亮起,如此反覆了四五次,由衣還是沒能掙紮著拿過手機。

手機不再震動了,由衣再次陷入了漫長的等待中,寂靜的房間裏只能聽到她沈重的喘息聲,剛才的掙紮把她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那一點點體力又消耗了個一幹二凈,她覺得自己的胸腔裏就像被人塞進了一團火,烤得她胸口又幹又痛。

這麽晚了,會是誰給她打電話呢……

等了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麽久,由衣恍惚間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還能隱約聽到來人焦灼的喊聲——

“由衣?由衣!你還好嗎?開開門?”

……

是金澤哥哥啊……

由衣灌滿了漿糊的腦子轉了轉,辨認出了這個熟悉的聲音,可是……

可是她現在連接電話的力氣都沒有,怎麽可能過去開門呢?

又等了一會兒,“啪嗒”一聲,房間裏的燈亮了,緊接著,金澤纮人那張寫滿焦急的臉出現在由衣扭曲的視野裏。

看到躺在床上的由衣那滿臉通紅的樣子,金澤纮人也嚇了一跳,他探手摸了摸由衣的額頭,燙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連忙走到一邊打了醫務室的電話,然後接了一盆冷水拿了一塊毛巾端到由衣床前,把毛巾扔到水裏浸濕後擰幹敷在由衣額頭上。

他剛做完這些,電話就響了起來。

金澤纮人看了看終於放心昏睡過去的由衣,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接通了電話——

“餵?恩,是。我已經趕到她房間來了……恩,她發燒了。嚴重?挺嚴重的,我看她都燒糊塗了,是強撐著等我來了才敢昏過去的……啊,好,我知道,恩。你不用太擔心了,我會守著她的。啊……醫生來了,我先掛了。”

“由衣?由衣!”

被強行從昏睡中喚醒的由衣眉頭緊皺,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當她看到醫生那張讓她在兩個星期前才許下了“願我此生不用再看到它”的臉的時候,煩躁的心情讓由衣恨不得一拳打上去,但現實是她的手臂現在就像棉花一樣軟綿綿的,提不起半分力氣,更別說做揍別人一拳這麽有挑戰性的事情了。

好言好語地勸由衣把藥吃了,金澤纮人幫由衣掖了掖被角,就要起身送醫生離開。

他才剛站起來,就覺得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他回過頭,由衣正癟著嘴,一臉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小得跟奶貓叫一樣的聲音聽起來又幹又啞:“金澤哥哥……”

她話還沒說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可手還是緊緊抓住金澤纮人不放。

她是真的怕了那種無邊的黑暗裏,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的感覺,所以想都沒想就伸出了手,也不知道是突然從哪裏冒出來的力氣。

醫生見狀,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對金澤纮人頷首示意了以後就離開了。

金澤纮人在由衣床邊坐下,安撫性地拍了拍由衣的手背。

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了,由衣才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直到她的呼吸慢慢平緩了,金澤纮人才重新把她的手放進了被子裏。

而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

看到由衣微微蹙起的眉峰,金澤纮人連忙接通了電話,但他怕由衣一下醒了看不到自己會著急,也不敢走到一邊,只好壓低聲音說道:“餵,她現在已經好多了……什麽?你來了?你在哪裏?還帶了醫生過來?不用了她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

電話那邊的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金澤纮人等了一會兒才說道:“是,我是星奏學院的老師金澤纮人,他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有很緊急的事情要找我,對,恩,好……”

又過了一會兒,接電話的人換回了本尊,金澤纮人對他說道:“恩,你在門口登記一下就可以進來了,恩,由衣的房間在三樓,房牌號是……”

高燒還沒有完全退下去的由衣睡得並不安穩,她迷糊間聽到身邊的金澤纮人似乎一直在說什麽,沒過多久,這種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就變成了兩個人的對話——

“她還好嗎?”

“恩,打了針也吃了藥,看起來沒有一開始那麽難受了。”

“那就好。”

“我說你也是,這大半夜的何必跑這一趟。有我在這裏,難道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你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電話裏聽起來太嚴重了,我……無論如何也要親眼看一看她才能安心。”

來人的聲音低沈而又溫柔,帶著顯而易見的疼惜與擔憂,由衣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耳熟得她似乎能夠脫口說出聲音主人的名字,可已經完全被睡意侵占了的大腦卻半天沒有刷新出她想說的那幾個字。

一只手在她的額頭、臉頰上撫過,最後掖了掖本來就在她下巴下的被子,那微涼的溫度讓由衣有點舍不得它離開。

她很想睜開眼睛看看他,可眼睛卻像被強力膠黏住了一樣,連一道縫兒都掀不開。

在由衣床邊坐了一會兒,見她的確慢慢睡熟了,來人才站起身,對金澤纮人說道:“既然她沒什麽大礙了,我就先回去了。”

“咦?你辛辛苦苦跑這一趟……不多呆一會兒?”金澤纮人驚訝地問道。

“不了,”來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看到她沒事我就安心了。而且明天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哦……那好吧,回去的路上註意安全。”

“恩……”走到門口的時候,來人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睡姿都沒有變換過的由衣,說道,“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再過來看她。”

“恩。”

由衣再度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她看了看從窗簾的縫隙間透進來的點點陽光,又看了看趴在自己床邊睡著的金澤老師,有點茫然。

過了半個小時,昨晚的記憶才漸漸在她腦中清晰起來,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掙紮著想坐起來——

雖然覺得自己很累,就像是被人逼著跑完了五千米馬拉松,但至少力氣是回到自己身體裏了。

她剛一動,金澤老師就醒了過來,看到由衣掙紮得艱難,他連忙把她扶起來,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還好,燒得沒那麽厲害了,”金澤老師松了一口氣,關切地問道,“怎麽樣由衣,感覺還好嗎?”

由衣遲緩地點了點頭,說道:“還好。”有氣無力的聲音卻透出了她的疲憊。

她現在臉色白得跟紙一樣,嘴巴也沒有半點血色,亞麻色的短發更是幾乎被汗水濕透了,怎麽看也不是“還好”的樣子。

“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金澤纮人抽了幾張紙遞給她,示意她擦擦頭上的汗。

由衣乖乖地用紙巾擦了擦額頭,指尖在碰到自己那被汗水浸濕成了一綹一綹的頭發時頓了頓,她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道:“算了吧,我想吃點東西。”

上次說好了要跟月森合奏,結果還沒來得及一起練習上一次就發生了摔傷手腕的事情,養了一個多星期,好不容易等到醫生說她可以開始彈鋼琴了,但到底扭傷還沒有好徹底,她彈得久了就會覺得手腕隱隱作痛,月森也不敢和她一起練習太久,所以一直到現在,兩個人才一起練習過十遍左右。

明天就該演出了,就算他們兩個配合得還不錯,今天也應該練習練習,找找感覺。

可不能因為發燒這種無聊的事情就影響演出的質量。

“那你想吃什麽?醫生說你應該吃清淡一點的東西。”金澤老師問道。

“那就喝粥好了。”

“好吧,”金澤老師說著,站起身來,“我去給你買回來,你乖乖呆著不要亂跑。”

臨到出門了,他還不放心地回過頭來囑咐了一句:“把毯子披上!”

“啪嗒”一聲,房門關上了。

由衣掀開被子下床,找了一身幹凈的衣服走進了浴室——她待會兒是要出門的,但是她絕對不會允許自己以現在這種糟糕的模樣出現在人前!!如果金澤纮人留在這裏的話,一定不會允許她幹發著低燒還洗澡洗頭這麽作死的事情的,所以……她只好想辦法支開他,先斬後奏了。

雖然頭還暈暈的,但為了避免被金澤纮人抓個現行,由衣還是動作麻利地洗完了頭洗完了澡,但只是去買個早餐的時間,絕對不夠她吹完濕漉漉的頭發,再回到床上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於是金澤纮人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由衣把吹風機插頭□□插座。

金澤纮人:“……”

看著她紅彤彤的臉蛋和還在滴水的頭發,金澤纮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上前“嘭”的一聲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問道:“花澤由衣,你知道什麽叫不作死就不會死嗎?”

由衣悻悻地拿著吹風機,不知道自己是吹頭發好,還是不吹頭發好。

“你想洗澡洗頭你跟我說啊,你還發著燒,就一個人去洗澡洗頭,要是洗到一半暈倒了,我又半天都沒回來,你要怎麽辦?”金澤纮人氣急敗壞地說道,隨手拿了一張幹凈的毛巾扔到由衣頭上,胡亂擦了一通,直到她的頭發不再滴水了,才吩咐她,“回床上去。”

自知有錯的由衣哼都不敢哼一聲,很自覺地回到了床上,還特別老實地團了團被子,把自己從肩膀到腳底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副“你看我這麽乖就不要再罵我了”的樣子。

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金澤纮人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肚子責備的話反而說不出口了,只好認命地打開電吹風,幫她吹幹了頭發。

☆、第七十四樂章:

吃了早飯又吃了藥,由衣才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想要去找月森練習練習明天要合奏的曲子的想法。

金澤纮人冷著臉晾了她半晌,終是敵不過她故意眨巴眼睛裝可憐,而且他協理合宿事務的職責也不允許他一整天守著一個生病的學生,見由衣除了額頭還有點發燙以外其他地方都沒什麽問題了,他也就只好把由衣送到了月森那裏,臨走前還特地叮囑了她一句:“練習一遍就要休息一會兒,多喝水,要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話就馬上回房間躺著。”

對於這些囑咐,由衣當然是全盤皆收,連連點頭。

深知她對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性格,金澤纮人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轉頭對月森說:“月森你給我看著她,絕對不允許她強撐著練習。”

月森點頭道:“恩,我有分寸的。”

得到了月森的保證,金澤纮人總算放心地離開了。

等月森把金澤纮人送出去後再回過身來的時候,由衣已經興致勃勃地在鋼琴前坐下了,連曲譜都已經放好了。

看了看她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臉頰,月森不放心地問了一句:“由衣桑,你真的還好嗎?”

由衣試了試音,頭也不擡地說:“放心吧。”

聽她這麽說,月森也不再追問,而是走到譜架前,做好準備。

一直到下午四點多,忙活了一整天的柚木總算找到了歇口氣的間隙,他看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日程表——到他必須去處理下一件事情之前,他大概有一個多小時的空閑時間。

他當即回房換了一身衣服,拿出手機撥通了司機的電話。

經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後,柚木來到了合宿別墅的門外,可能是他昨晚的半夜拜訪給人的印象太深,所以他剛一露面,保安室的人就把他認出來了,也就沒有再叫他打電話給金澤纮人確認,直接登記了就放行了。

現在正好是休息時間,院子裏來來往往的人挺多,其中不少女生看到柚木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停下來,和朋友交頭接耳一番,但也有一些人並不被他完美的外形所吸引,只顧著自己的話題,而從他們的議論中,柚木聽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說起來明天就要舉行匯演了,你知道有哪些人會參加嗎?”

“哦,好像有藤女的宮路的小提琴獨奏、天音的淺井的鋼琴獨奏……對了,據說星奏的月森蓮會和花澤由衣合奏一曲……”

“恩?花澤由衣?是不是那個無論比賽大小,都撐死只能拿到第二名的……”

“對。但是她好像跟傳聞中不太一樣啊……我聽說她剛來合宿的那一天就露了一手,鋼琴班的兩位導師就對她讚不絕口呢。”

“怎麽會?”

“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因為第二天她就從樓梯上摔了下去,傷到了手,所以到現在為止沒有再演奏過。”

“傷到了手?!那她明天還能演出?”

“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不管怎麽說,我覺得以她的水平要配上月森蓮,可能還有點困難。”

“說的也是……”

“啊!說到她摔傷了手,我曾經聽人提起過,她似乎是被人推下樓的。”

“有這回事?!”

……

柚木沒有再聽下去,而是隨便攔下一個人問了練習室在哪裏,就朝著練習室的方向過去了。

他很了解由衣的性格,這個姑娘因為手腕受傷所以這段時間應該沒怎麽和月森一起練習過,而明天就要演出了,那她今天即使病得再嚴重,也會強撐著病體為明天的演出做準備。

所以不出意外,她現在應該是在練習室。

而且……是和月森在一起。

想到這裏,柚木的眸光陰沈了幾分。

當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看到練習室裏舉止親昵的兩人時,柚木覺得自己的心在一瞬間就跌到了谷底,自上次在樓梯間和由衣不歡而散以來就一點一滴積攢在胸腔裏的煩躁情緒在此刻驟然膨脹了數倍,撐得他渾身都不舒服,交織翻滾的情緒和失控蔓延的怒火急需一個突破口。

就算他知道月森會摸著由衣的額頭皺著眉一臉關切地問話是因為由衣在練習的時候表現出了不適,就算他知道由衣在回答月森的問話的時候會笑得眉眼彎彎的是因為她就是那種誰對我好我就會對他更好的性格,但是……

“月森前輩對我來說……應該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吧。雖然大家都說他不好親近什麽的,但是至少在我看來……他是一個很熱心的人,明明知道我這樣,還會主動請他的母親幫忙指點我,我也很感激他一直以來對我的幫助。”

“那你喜歡他嗎?”

“當然喜歡!但是我好像又覺得……”由衣輕輕搖了搖頭,繼續說下去,“我對月森前輩的喜歡和對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去英國前夕,在高貴優雅的法國餐廳裏,他曾經問她:“對於月森……你是怎麽想的?”

她給出了以上的回答。

如果不是熟知由衣的性格,他會懷疑眼前的女孩說出這樣的答案是為了欲擒故縱,但正是因為了解由衣的性格,他才能確信,這個聰慧的姑娘已經抓住了她對他的感情和對月森的感情之間那一丁點細微的差別,但她還沒弄清楚這點差別到底是給他的,還是給月森。

當時的他對這個問題也不敢肯定。

所以在法國餐廳,他閉眼假裝沒有看到她眼中的茫然和焦灼,對她說出:“對不起由衣,我不能為了你留下來。”

所以在機場裏,他狠心無視她眼中的脆弱和淚光,掙脫她的手,對她說出:“我要走了,由衣。”

是為了強迫她,下一個決斷。

而現在,他已經看清楚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卻仍然沒有看清楚。

他不由得焦躁起來,眉頭緊皺。

夠了吧?

都已經給了她這麽長的時間了。

既然她還是看不清楚……

那就讓他來幫她看清楚好了。

看到練習室裏的月森退回自己的位置,兩個人開始了新一輪的練習,柚木擡手解開襯衣最上面兩顆原本扣得嚴嚴實實的扣子,擡步往練習室裏走去。從他身邊路過的女生仍然會忍不住偷偷打量他,但因為他冰冷的眼神和周身上下不善的氣息,這次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搭話。

走到練習室門外,他很敷衍地在門上敲了敲,隨即他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由衣和月森似乎正好剛練習完了一遍,正湊在一起討論剛才合作得不夠完美的地方。

看著他倆拿著同一張樂譜、指尖只差一點點就要相觸在一起的手,柚木身側握成了拳狀的手又收緊了幾分,骨節摩擦,發出輕微的“ 咯咯”聲。

聽到敲門聲的月森看了一眼還皺眉盯著樂譜、完全不被外界環境所打擾的由衣一眼,轉頭往門口看去。

然後,他對上了一雙寒光凜冽的眼睛。

月森平時雖然表現得和大家並不熟稔,但不管是對土浦、火原、柚木、志水還是冬海、日野、由衣都有一番他自己的看法。在他眼裏,柚木梓馬是一個非常厲害的人,音樂方面的造詣很高,無論是從演奏的技巧還是水平上來說,都是一個值得一較高下的對手;生活上呢,性格溫和,為人可靠,待人接物進退有度,處理任何事情都顯得游刃有餘,臉上總是掛著萬年不變的微笑,好像從來沒有什麽事情能夠影響他的情緒分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輩。

仔細想想,自己平時對這位學長還是尊敬有加的,並無什麽冒犯之處。

所以他不明白,為什麽好像生來就自帶著一張溫和笑臉的柚木學長,此時卻是面無表情的,也不明白為什麽……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裏充滿了尖銳的敵意。

他在仇視自己。

盡管並不知道柚木對自己的仇視是從何而來,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警覺性,他松開捏著曲譜一角的手,站直了身子,沒有說話,卻寸步不讓地和柚木對視著。

感覺到月森的抵抗,柚木瞇了瞇眼睛,緩緩露出一個冷得刺骨的笑容,他是花道世家的三子,貴族式的倨傲與生俱來,又從小受到祖母大人的耳濡目染,對柚木老夫人那身淩厲迫人的氣勢沒學到十成也學到了八成。以前為了塑造自己完美王子的形象,他都是把自己鋒利的一面妥善地收斂起來,但此時此刻,為了震懾面前這個潛在的情敵,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鋒芒畢露的一面展現出來,使得整個練習室的氣氛仿佛都凝滯了。

仍然處於茫然狀態的月森皺起了眉,眼中的疑惑與不解之色更深。

練習室裏的空氣沈得似乎能滴出水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死一般沈寂的練習室裏終於冒出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打破了這滿室幾乎要讓人窒息的壓抑——

“我知道這裏應該怎麽做了,月森前輩!”某個神經粗得堪比鋼筋的姑娘在靈光一閃之後大叫出聲,脫離了自己世界的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練習室裏詭異的氣氛,“月森前輩?”

由衣茫然地擡頭看了看站姿挺拔,腰背繃得筆直的月森,又順著他的目光往門口看去——

“柚木?”由衣驚訝地叫道,“你怎麽來了?”

月森前輩。

柚木。

兩個親疏不同的稱呼讓柚木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他的目光和緩下來,渾身尖利如刀的氣息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由衣桑,”他斜靠在門上,輕笑著說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可以請你出來一下嗎?”

與他輕柔的聲音和溫和的笑容相反,他黃玉色的雙眸深不見底,喜怒難辨。

由衣不疑有他,點頭道:“好。”

說著,她就往門口走去。

在從月森身邊路過的時候,由衣突然覺得手腕一緊,她就邁不動腳了。

她回頭疑惑地看著月森。

月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伸手攔下由衣,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柚木學長今天看起來好像很危險,所以不能讓她這麽隨便地跟他離開。

註意到月森的小動作,柚木的眼底有冷光一閃而過,他正準備開口,卻被由衣搶先了——

“放心吧月森前輩,我只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不會耽誤太久的。剛才那個地方我已經想好我們應該怎麽配合了,所以明天的演出不會有問題的。”

由衣只當他是害怕她去得久了會耽誤兩人本來就為數不多的配合練習。

月森轉念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柚木學長一直都是一個溫和有禮人,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才會有那麽反常的舉動,而按照他近來對由衣一向呵護有加的表現,他就算有什麽煩心事也不會發作在由衣身上吧?

這麽想著,他松開了由衣的手,看著由衣走過去,對柚木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飛快地說了一堆話,然後他們就一起離開了。

“哢”的一聲輕響,房門在月森眼前合上,他隱約覺得自己心裏有點不舒服。

到底是什麽地方不舒服呢?他說不出來,想了想,他還是把小提琴重新架在肩上,獨自練習了起來。

☆、第七十五樂章:

和柚木一起走到後園,由衣再遲鈍也能發現柚木今天的不對勁兒——雖然她不是一個不說話會死星人,但和柚木走在一起還一路無話的情況……這還是第一次。

想到這裏,由衣伸手拽住他的衣擺,停下腳步問道:“那個,柚木……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柚木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柚木嘗試著動了動嘴角,在感覺到面部肌肉在痙攣的時候他放棄了偽裝出一副溫和笑容的樣子,而是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反正她,已經連他最黑暗的模樣都見過了。

看他表情這麽嚴肅,由衣眼中的擔憂更深了,她輕聲問道:“柚木,你要是……”

她話還沒說到一半,柚木就朝她逼近了一步,幹脆利落地答道:“不是。”

不是?

不是什麽?

不是心情不太好?

那為什麽擺出這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由衣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她覺得今天的柚木……突然變得捉摸不透了起來。

柚木再次上前半步,直到由衣纖瘦高挑的身形完全籠罩在了他投下的陰影中,他才不再迫近,而是解答了她的疑惑:“我今天不是心情不太好,而是……心情非常不好。”

終於搞清楚了他忽然這麽奇怪的原因,由衣忙巴巴地問道:“為什麽心情不好?”

“我為什麽心情不好……你不是知道的嗎?”柚木微微低頭,看著由衣那雙清澈見底的淺棕色眼眸——以前他總覺得,不管自己的心情多煩躁,不管自己的身體多疲憊,只要能聽一聽她的聲音,看一看她無憂無慮的雙眼,他就會覺得煩躁和疲憊都一掃而空了。

可是現在……

看著她這雙不谙塵事,似乎永遠也看不懂他對她的心的眼睛,他只覺得自己身心上的疲憊和煩躁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深。

他不知道自己要哪年哪月才能等到這個姑娘開竅。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這個姑娘開竅。

一直等待卻得不到回應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從小到大,他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成竹在胸,他有足夠的把握和自信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唯有這一件……

他第一次嘗到不確定的滋味。

盡管他已經確定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但是……在這個姑娘看清她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總有一種她隨時都可能跑掉的感覺呢。

他討厭這樣的滋味,討厭這樣的感覺。

他想要的話,就一定會是他的。

就算是不折手段,也必須是他的。

我為什麽心情不好,你不是知道的嗎?

由衣眨巴了幾下眼睛,說起來自從上次兩個人在樓梯間裏不歡而散以後,他們就沒有說過話了……等等,這麽說來她和他還在冷戰啊,怎麽就乖乖跟他出來了?

……難道柚木指的是這一件事情?

可是……

由衣看著柚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又覺得他說的應該不是這件事情,那麽……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心情不好。”由衣老實地搖搖頭。

“不知道的話,難道你就不會猜嗎?”柚木側了側身子,修長的手指勾起她鬢邊一縷短發,趣味十足地把玩。

餘光瞥到他閑適的動作,由衣的心中升起幾分不安,她微微皺起了眉,看向柚木的眼神也發生了些許變化:“是柚木老夫人?”

“不是。”柚木很遺憾地搖搖頭。

“是事情太多?”

“不是。”

“身體不舒服?”

“也不是。”

……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由衣眉宇間的褶皺加深,語氣也變得浮躁起來:“那是什麽?”

“這麽快就不耐煩了?”柚木輕笑了一聲,他放開了由衣那一縷無辜的發絲,改為有一搭沒一搭地捋著她的頭發,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就能吹散,“為什麽,你就不肯對我有多一點的耐心呢?明明每次你傷心失落的時候,我都會在一邊陪著你開導你啊。為什麽你就不肯拿我對你的好脾氣好耐性的千分之一來對待我呢?明明一聽說你發燒了,哪怕是半夜三更,我都特地趕過來了一趟,只是為了看你一眼呢。”

“你是說……”原來她昨晚迷糊間打通的電話是柚木的?

“是的呢,我一聽電話裏的由衣好像很不舒服,就馬上給金澤老師打了電話,然後自己也趕了過來。”

聽他這麽說,由衣的語氣不由得又軟和了下來,說道:“我只是……明明是你自己可以告訴我的事情,為什麽非要我自己猜呢?”

“因為我想知道……由衣,你能告訴我,現在在你心裏,我是什麽位置嗎?”柚木一手按在由衣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卻不容抗拒。

由衣的呼吸一滯,雙眼一下瞪大了許多。

“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久了,由衣……我希望你現在能夠給我答覆。”柚木低頭,緊緊地盯著她的雙眼。

一陣微風吹過,後園裏枝繁葉茂的植物發出“簌簌”的輕響。

兩人間的沈寂沈寂持續了大約十分鐘,由衣才避開柚木的眼睛,掙脫他的桎梏,艱難地說道“抱歉,柚木。月森前輩還在等我回去練習,我先……”

她一邊說著,一邊有些慌亂地朝來時的路走去。

並不是她還想吊柚木的胃口,只是一來最近她一直把全副心思用在合宿的事情上面可,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二來就是上次在樓梯間的不歡而散,讓她暫時還不願意去思考這件事情。

而且就連柚木自己,自從英國回來以後,也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情,所以她就暫時把這件事情忘在了腦後。

畢竟她的生活,一直以來都是以鋼琴為主體,她一時還無法適應一方面要考慮怎樣改善自己的演奏,一方面還要考慮男女之間的感情這種讓人頭痛的事情。

所以現在柚木問她要答案,她怎麽拿得出來?但要是她直接說她還沒有想過的話——毫無疑問柚木會生氣啊!

她只有選擇逃避。

但柚木卻不肯讓她如願,她才剛走出去兩步,就感覺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還沒來得及掙紮,就眼前一花,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拖得她後退了幾步,隨後背上一涼,靠在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面。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被柚木按在了墻上,而且正好是墻角的位置,他的身體和抵在墻上的左手封死了她所有逃脫的可能性,更別說他的右手還緊緊扣著她左手手腕。

由衣擡頭想要叫他放開他,卻被他沈得可以擰出水來的臉色嚇到了。

柚木抵在墻上的手慢慢地收握成拳,看向由衣的雙眼中陰雲密布,他惱怒地說道:“月森月森月森!除了他你還會說什麽?上次也是如此,我問你,月森到底有哪裏好?”

他的怒火來得太沒有道理,由衣頓時就傻了,但她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很快就明白了……

難道這才是他今天如此反常的真正原因?

是因為他看到她在和月森前輩練習合奏,他吃醋了?

所以才這麽抽風?

想通了的由衣氣不打一處來,她氣得冷笑了一聲,說道:“為什麽你總是這麽介意月森前輩的事情?我和他明明……”

“不要說他的名字,由衣,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柚木脫口而出的低喊中帶著某種壓抑的危機。

但由衣覺得她有必要把話說清楚——否則她今天就別想從他手裏逃脫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了以後,才說道:“柚木,你聽我說,我和月森學長……”

“我不是說了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嗎!”

話音未落,由衣就覺得他抓著自己的手又收緊了幾分,她疼得悶哼了一聲,眉頭還沒來得及舒展開,她就覺得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貼上了她的雙唇,把她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由衣看著柚木近在咫尺的俊臉,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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